【喻黄】高山低谷 6
“海鲜感不感兴趣?”
黄少天显然没想到喻文州真的会有所表示,这么一来倒是弄得他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拉长着“呃——”了一声,说不用了吧,我随便说说的。
他确实就是这么随口一提。两三顿饭和海鲜大餐完全不能相提并论,这笔账黄少天闭一闭眼睛就能算得出来。
喻文州轻松地笑了一下:“不是我请客,是叶修。”
黄少天自然是知道喻文州和他们的大房东是同事关系,什么海鲜大餐估计就是他们医院一群人搞的聚餐活动。可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黄少天想不明白。
“他特批我一个带人蹭饭的名额,你如果不想去,我就让给别人了。”
“如果我去,是不是只负责吃就行了?”黄少天提出问题。
喻文州点头:“只负责吃就行了。”
“可以不说话?”黄少天抛出第二个问题。
喻文州再次点头:“可以不说话。”如果黄少天忍得住的话。在他看来这种情况存在几率微乎其微,黄少天看起来就像是那种一个人吃海底捞都能即兴来段单口相声的人。
黄少天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两圈:“那我去!”
黄少天最后愿意去饭局是秉着“不吃白不吃,况且请客的还要是自己的房东”这样人之常情的想法。而喻文州之所以向黄少天发出邀请,完全是觉得黄少天在他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叶修等人拿来开了好几回玩笑,某种角度看来有点无辜,反正眼下天时地利已齐,他再无妨地“人和”一下,让黄少天来蹭叶修一顿饭,也算得上是合情合理。
至于叶修说的地下工作,这种说法还是过于暧昧。喻文州说有人可带的时候,心里并没有拟定好什么固定人选,纯属是打定主意要让叶修破费,人最后带不带得出来倒是不要紧,反正也就这么一说,带不出来大不了多点几只大闸蟹把数目填回来。
有人请客就是上班的动力源。这两天大家都干劲十足,人们纷纷用龙虾互相安慰,说加油啊!辛苦完这两天就有大餐了!叶修看起来很郁闷,说他们怎么就这么肯定我请的是龙虾还是沙虾呢?
“可能是对你的人格比较有信心吧。”喻文州如是说。
“天真啊!”叶修摇摇头,“被敲诈的暴发户一旦发作起来是很可怕的。”
海鲜大餐时间定在周六的晚上。
正好黄少天下午有集训,算了一下训练结束再赶过去饭店时间也差不多。喻文州的车已经取了回来,想想也很久没回母校看看,索性开车送黄少天过去。
把车开进校园要走很麻烦的程序,喻文州在门口把人放下,四处转转在附近的小广场找到了停车场。等负责停车的大叔无精打采地记了单,喻文州徐徐地朝大学西门的方向走去。
这一带变化不大。四季常绿的高山榕一如既往地浓密,连他以前常去的那家书店竟然都还开着。换下来的是那些招牌花哨的各种饭店,一连串开得老远还不带重样的,他认真看了一下,毕业离校前一晚整个宿舍凑在一块撸串喝啤酒的大排档已经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家甜品店。
走着走着就进了学校。医学院离东门更近,这边主要还是计算机和外院的人。说起来这个莫名喜感的位置安排简直堪称校园老梗。人人都开玩笑说这是为了使计算机系过剩的汉子资源和外院过剩的妹子资源得到充分利用,还有人说这叫“爱在西门前”,发展到了最后校内表白的固定开场台词基本就成了“同学你好我想约你到西门谈谈”了。
为此医学院的单身群众们没少捶胸顿足,还不忘恐吓准备考来学医的学弟学妹,说学医需谨慎!东门医学狗注孤生!
四年以来喻文州绝大多数时间心如止水,间歇性感同身受。想谈恋爱的想法在那个年纪再正常不过,有时候心血来潮他也会迷信地绕个远路到西门这边吃饭,然后还是单身寡人到了现在。
喻文州凭着大致印象顺利找到了游泳馆。他一开始还不太确定周末还有这么多人在这里到底算不算正常,等经过了在池边围观的人群走到一块空地,喻文州才了然。
在那边围成一堆的应该就是游泳队的队员,那个胸前挂着个口哨在做示范动作的体育老师,喻文州竟然还有点印象。他扫了两眼,看到了站在人群正中间听得一脸认真的黄少天。他们大概已经下过水,因为黄少天的头发看起来湿漉漉的。
教练讲完他们就散开了,其中的几个各自走向不同赛道的起点,喻文州猜测这应该是要进行什么测试,黄少天是这群人里面的其中一个,就在中间的泳道。旁边围观的好像还是啦啦队,看到他们上场就一通尖叫。喻文州这才注意到这一大群清一色都是姑娘,都穿着便装,显然就是来看训练的。
这里面还听到好几个喊的是黄少天的名字,这个热情劲儿,喻文州不由得多看了她们两眼。他所在的这个位置算不上什么好的观景角度,身子被水打湿了以后更加难辨,根本看不清其他赛道上的几个长得怎么样。喻文州甚至怀疑,这里的该不会全都是黄少天的粉丝?
哨声吹响,他们在低空中划了条干净利落的弧线,瞬间便在泳池里溅起奶油泡沫似的浪花。喻文州对游泳兴趣一般,会游但谈不上擅长,此时此刻站在这里可以说是行外看热闹。泳姿使然,而且都戴着泳镜,喻文州只能根据赛道判断出来哪个是黄少天。
划水姿势流畅漂亮。五十米短泳这种更多是拼速度拼爆发性的项目,对于黄少天而言大概是强项。姑娘们一轮兴奋地喊叫尚未平息,黄少天在半途忽然加起速来,顿时就把他的竞争对手甩在后面,灵活又轻松,仿佛彻底变成了与海水乳交融的白鲸。
不出所料女孩子们继续用高分贝去表达她们的心情,还有几个干脆扯开嗓子喊黄少我爱你,喻文州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要被她们震破了。
黄少天毫无悬念率先抵达终点。他的脑袋从清澈湛蓝的水里冒了出来,随之被抛到空中的白色星光是抓不住发梢的一把水花。束束日光蛮横地穿透了游泳馆上方的玻璃层,均匀撒落在光滑的白色瓷砖上,在起伏未息的池水里,在他身上。
黄少天动作伶俐地扯下泳镜,把湿刘海随意往后撩了一把,露出了光洁好看的额头,一转头刚好就碰上了喻文州的目光。
白鲸挣脱了宽阔深蓝的拥抱,跃出了星光般粼粼的海面。
这是一个言语难以形容的瞬间。
喻文州的整个世界忽然安静得只剩下海潮扑岸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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