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子鲟

【喻黄】小团圆(中)

我也没想到会突然出现个中!

下再开车!

 

配个BGM:捞月亮的人

 

“我都跟人家说好了呀!不是说这两天都没事吗,怎么突然又说约了人?”听到黄少天说不一块去备年货,老妈显然不太高兴。

 

“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嘛,对方又是好不容易回国一趟的朋友,总不能爽约吧!”黄少天说。

 

老妈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说难道人家文州就不是好不容易回国一趟吗?

 

他若是还有一点良心,就该这辈子都别回来。当初这么潇洒一走了之,现在自己好不容易开始了新的生活,他又一声不吭就要出现,黄少天心里真是堵得慌。

 

“反正我是不去了,叔叔阿姨要问起来你就说我病了吧。”

 

然而实际上黄少天压根儿就没有什么约要赴。

 

尽管这些年来他确实对喻文州有很多不满和怨念,但在人前人后,对喻文州的父母都很礼貌尊重,相处起来甚至很亲密。这些都是他以前还和喻文州好着的时候,一步一步打下的感情基础,逐渐逐渐积累起来的一种亲情。后来他们之间那条线断了,有的线却还牢固得很。

 

而这次他找借口推掉出行,正正是因为喻文州突然回来了。

 

后天一晃就成了明天,再一晃就成了今天。

 

黄少天早就醒了,粽子似的裹在被窝里。老妈也老早就起床收拾自己,关着门黄少天什么都看不见,只是客厅时不时就传来一句“老黄你有没有见过我的面霜”,或者是“我那条苏州买的丝巾你给我塞哪去了”。

 

他还听到自家老爸好像忍不住说了一句,又不是第一回见老喻他们一家,你这个架势怎么跟见亲家似的。

 

老妈骂了他一句,说你这个糊涂东西,人家文州这几年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呢。

 

听到这里黄少天把被子又裹紧了一点,彻底团成一团狠狠地腹诽着,人们都瞎,喻文州哪里有他们想的那么好。

 

全然忘记了当年是谁说过文州是最好的,拿什么跟他比都比不起。

 

“仔啊,我们出去了啊!”老爸在外面喊了一声。

 

“好——”

 

 

 

 

黄少天慢悠悠起床刷了牙洗了脸,晃到客厅时无意看到了挂在墙壁上的日历,才发现今天已经是年廿七。一年又一年,日子有时候过起来没什么感觉,到了现在这种时候,才发现到底是怎么过的都不记得了。

 

电视又开始重播那几部贺岁香港连续剧,黄少天从小到大看过不知道多少遍,有些情节要真来个人跟他对戏,他估计连台词都能背出来。

 

总不可能今天就这么耗在家。他微信敲了下张佳乐郑轩他们,个个不是在陪女朋友就是被家里人扣着招待亲戚,反正一个都出不来。这年还没过呢,哪来这么多亲戚可招待,黄少天嘀嘀咕咕着套了件厚羽绒出门。

 

这几天温度还没升回去,连四季常绿的行道树都平添几分寒意。原本看着日头还挺大,难得阳光灿烂,想着总不会冷到哪儿去,黄少天什么围巾手套都没带,现在出了门真是悔得肠子都青。

 

广州这种大城市每逢年底就要上演空城计,小区附近一带摆摊卖红薯的卖炒栗的卖果脯的统统不知所踪,就连黄少天常去的那家螺蛳粉,老板娘也在上周六黄少天去吃的时候特地给他多加了一只卤蛋和两个豆泡,说小帅哥,我过两天就回广西过年喽。最热闹的地方在短短几日就变得寂寥,唯有几家手机店前的大音箱循环播放着DJ版的《恭喜你发财》和《财神到》,刘德华和林子祥的声音传得老远。

 

路过电影院的时候,宣传牌上贴着的变形金刚5吸引了黄少天的注意。点开微信购票界面查了一下,二十分钟后就有一场,时长接近两小时的电影倒是消磨时间的很好选择。

 

而且电影院有暖气,这就够了。黄少天是这么想的。然而当他把位置都挑好了,跳转到最后付款的界面时黄少天又犹豫了一下,还是摁了右上角的叉。

 

往前走两步就有麦当劳,黄少天随便买了杯热红茶加份小薯条在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他四处望了望,这个点大多数都是还未休假的苦逼上班族,或者是放了寒假逛街逛得累了的学生——他向来善于观察,尤其爱观察形形色色的各类人群,这种习惯在高中养成,到了大学玩得不亦乐乎。

 

大三下学期,黄少天和喻文州几乎每个月都要重复两三遍这样的行程:先去麦当劳吃点什么填下肚子,然后再找个连锁酒店这样那样。去连锁酒店是两人共同的生理要求,而吃麦当劳则是黄少天的个人要求,喻文州惯着他,说去就去吧,不过少喝点碳酸饮料。

 

黄少天戒掉碳酸饮料就是从那会儿开始的,喻文州的硬性要求他基本都乖乖去做,其实不硬性的他也做了。那时候他就抱着杯热红茶,眼睛盯着到前台点单的人,跟喻文州咬耳朵,说“你看这对情侣一看就合不来,而且还不互相迁就肯定很快就要分”“这个男人看着就是个典型的妻管严啊”之类的。

 

喻文州用拇指轻轻给他揩了下嘴角,番茄酱就不见了。他摇摇头:“FBI不找你真是走宝。”

 

黄少天哼哼两声,“他们都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但身体的小动作,脸上的表情什么的,把他们真实想法出卖得一干二净。”

 

喻文州笑着说:“偶尔也给别人留个面具,不然太残忍了。”

 

于是这句话黄少天就一直记到现在。

 

刚分手那段时间,夜晚像被胶水黏住一样难熬。黄少天就紧紧闭着眼睛,脑子里走马灯似的播着有关喻文州的幻灯片,所有能想的好的坏的,甜蜜的煎熬的片段全部都过了一遍以后,他就开始想喻文州说过的话。

 

听不懂的那些他从记忆深处翻出来又推敲了很多遍,譬如这句。但他还是想不明白,喻文州和他交往那段时间,自己真的了解他了吗,还是说他也会在某些时刻戴上面具,把最真实的想法塞到心底,不想告诉自己。可喻文州人已经在国外,总不可能马上买机票飞过去揪着他的衣领问他。

 

因为问了就显得耿耿于怀,没放下。

 

黄少天这几年换过好几台手机,32G换到64G又换回32G,一开始觉得东西太多了根本不够放,后来又发现大多数都可以删掉。只不过他没有删掉,打开QQ空间那个仅自己可见的相册,里面就能找到他们大学时一起看变形金刚2的票根。其实再往下翻翻,搞不好还有第一部的,但那时候他们还没在一起。

 

不过整个系列他们只能共赏两部,这样一回首一细想,反而像两人之间的纪录片。第三第四部他都没看,直接跳着看第五部也没意思了。黄少天把最后一根薯条塞进嘴里,擦干净手推开玻璃门,刺骨的寒风就扑了过来。

 

时间还早,走回家的路虽谈不上长,但风一定把人吹得不好受。黄少天记得附近好像有个购物广场,凭着记忆抄起小道,没想到走了五六分钟误打误撞还真看到了。

 

他主要目的还是蹭暖气。尽管购物广场很大,但逛了两圈还真没发现有什么要买的,年货交给老爸老妈,衣服也没有必要添置,家里最近好像也没有缺什么用……结果兜兜转转老半天,黄少天又找了家甜品店蹭WiFi,说实话这些连锁店只是门面装修得好看,食物味道出品比隐藏在小街小巷那些差远了。他也不怎么细看,在菜单上随便指了一个,舒舒服服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

 

刷了一会儿微博,张佳乐这家伙天天在转发抽奖,这回是222现金下回是旺旺大礼包,到了后来甚至还转起了阿玛尼的口红,黄少天忍不住评论了一句敢不敢别这么不择手段?发出去不久张佳乐的回复就显示出来了。

 

——只有自己不断争取机会,才能不给别人留任何机会。

 

什么叫不给别人留任何机会,黄少天看着那条转发人数达到1w的微博有些无语。

 

手机都玩得有些发烫了,甜品却还没上来。饿倒不是饿,可钱也付了,待会吃完估计就得碰上高峰期,即使是大冷天挤在人群里也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

 

“服务员,麻烦帮我看一下我的……”

 

话未说完,黄少天却愣住了。

 

他呆滞地点开张佳乐的微信头像,发现自己连字都打不了了。

 

于是他就发过去一条语音。他说。

 

“他妈的,我好像看见喻文州了。”

 

 

 

和张佳乐比,黄少天算是运气还不错的那种人了。然而大四毕业挑灯夜战通宵不眠的那天晚上,黄少天打牌竟然连输了七把,最后连喻文州都笑倒了。

 

张佳乐难得一次倒数第二,按着黄少天的肩膀,问:“黄少天,你信不信天意?”

 

被贴了一脸白条的黄少天呼地吹了一大口气,纸条全部哗啦哗啦打到张佳乐的脸上。他哼了一声重新洗牌,铿锵有力扔下两个字:不信。

 

当黄少天把那条语音成功发送出去,半晌,张佳乐终究是从陈年旧事的厚厚尘埃中找到了这个问题。只是这回他并没有问黄少天,他直白地用了陈述句,说,黄少天,这就是天意。

 

买年货就要到超市去,附近商品齐全的超市就在黄少天所处的这座购物广场的负一层,刻意避开还是碰见到底叫不叫天意,黄少天还真说不好。

 

但当他亲眼目睹着喻文州逐步向这家店靠近时,他就知道,这他妈可能真的是天意了。

 

黄少天这个位置背对着他,厚实的羽绒下背脊绷得又紧又直。不敢回头看,也不敢直接走人,他只能死死地盯着面前落地玻璃中模糊隐约的倒影,一时之间分不清自己是希望他只是恰好路过,还是就这么一直走过来。

 

也可能是怕他来了,又认不出自己了。

 

近乡情更怯。

 

然后,他就听到了他最熟悉的声音。

 

“少天?”

 

今天早上有用洗面奶认真洗脸,头发是梳好才出来的,风很大不知道有没有吹乱,刚才的番茄酱应该擦干净了。黄少天努力确认每一个细节,确定都没有问题以后,调整出他能想到最最轻描淡写的表情。

 

还是在喻文州那里看回来的,他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从容不迫。

 

他转过身,喻文州就站在他的面前。

 

像一个巨大的时光屏障。他们上一次的见面,竟然隔着六个年头。

 

“我还以为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喻文州笑起来的样子和以前一模一样,“介意我坐下吗?”

 

黄少天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这个时候甜品就端上来了,是碗红豆沙。如果就这么看看,还真像那个夜晚,没上对时间的甜品,两个人各怀心事地面对面而坐。

 

“你不是在陪他们买年货?”黄少天率先打破沉默。

 

喻文州似乎没怎么变。头发长了一些,穿衣风格成熟了不少,无名指还没有任何饰物。

 

“买完了,他们突然想去看粤剧,说让我先回去。”

 

黄少天哦了一声。这个话题算是结束了,另起一个他又意兴阑珊,索性专心埋头吃糖水,想着赶紧解决赶紧离开。

 

喻文州在旁边看了他一会儿,问:“现在好点了吗?”

 

什么?黄少天抬头。

 

“阿姨说你生病了。”喻文州说,“最近降温了,你以前就怕冷,要记得多穿点。”

 

好好的一句话,黄少天听着却不太舒服了。喻文州是故意的吗,说什么不好,和他说以前?还是说这个人真就这么豁达,想着再见就是朋友还指望他黄少天能云淡风轻和他回首往事?

 

黄少天一言不发,却直直地盯着喻文州的眼睛看。喻文州竟然不躲也不避,就这么让他看着。

 

算了算了,黄少天自己都觉得这样没意思。

 

他站起身来准备走人,喻文州突然又开口了。

 

“糖水不吃了吗?”黄少天瞥了一眼,桌面那碗红豆沙还剩一半。这还不都怪你,现在叫他怎么吃得下。黄少天摆摆手,说不吃了,反正也不好吃。

 

“是吗?”喻文州望着他,说:“要不要一起去吃杏仁豆腐?”

 

如果说喻文州刚才提醒黄少天添衣,是记得他以前怕冷,那现在邀他去吃杏仁豆腐,应该算是记得他的口味。放眼全广州的糖水铺,供应杏仁豆腐的有好几家,可他们光顾的只有一家,恰恰就是吃芒椰西米露和绿豆沙的那家。

 

西米露和绿豆沙两人各有所好,基本都要混着吃,而杏仁豆腐是他们都喜欢的。大学如胶似漆那段时间,晚上两人就骑着自行车溜出来点两小碗,再悄悄找个四下无人的僻静之处口舌交缠,换一个带着淡淡杏仁味的吻。

 

甜蜜的时候总是能写出很多故事。

 

可现在重温这些故事又有什么用。黄少天真猜不透喻文州到底想怎样,他没工夫也没心思和他再绕圈子,干脆把话挑明了问:“喻文州你到底要干嘛?”

 

“想和你去吃杏仁豆腐。”

 

喻文州很温和地说。

 

 

黄少天个人很看不起余情未了、旧情复燃这八个字。

 

不幸的是,你总会遇上一两个人让你把看不起的事情都实践一遍。当初黄少天摊上了余情未了,被包裹得密不透风名为不舍得的茧束缚了漫长的时日,现在好不容易走过来了,却感觉被喻文州一把拉到了旧情复燃的悬崖边上。

 

这回可不能再栽了,黄少天你给老子争气点。

 

黄少天一个人走在后面神游,前面的喻文州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等他。

 

“干什么,走啊?”

 

喻文州有点无奈,说那你也得带路吧。

 

黄少天把眼睛瞪得老大,气得脑子都疼:“你他妈出了个国连吃了四年的店在哪都忘了?”

 

“你又说不要开车,但从这里走过去我是真的不会。”

 

喻文州的眼神都柔和了下来,说:“少天,购物广场是近两年新开的,我对这带不熟。”

 

“可店的位置,我是记得的。”

 

他一下子解释了这么多,黄少天耳根子反倒就热了起来。尤其是喻文州那双桃花眼,刚刚这么近距离一看,好声好气说两句话,他又有点受不了。黄少天心里暗骂自己两句,掩饰似的加快了步伐走到他前边去。

 

论速度喻文州向来比不过黄少天。只是黄少天也不是有意甩开他,完全是不好意思,一直急匆匆到了糖水铺门前,他才发现喻文州额前居然浮了一层薄汗。

 

“刚刚看到一辆摩拜,我差点就想骑来追你了。”喻文州笑着说。

 

黄少天跟老板娘下了单再找张桌子坐下,其实他也走得热了,边脱着羽绒外套边说有你也骑不了,要开通账户的。

 

喻文州仍然是笑眯眯的:“是吗,那我改天也开个试试。”

 

反正迟早都是要回去的人,花几百块钱也不见得能用上几次,这个人就是爱瞎折腾。黄少天撇撇嘴。

 

豆腐上得很快,老板娘端上来的时候还叮嘱了一声小心烫。黄少天笑嘻嘻的,说靓女,都快过年了还不放假?

 

老板娘已经有四五十岁,老公去世得早,留下她跟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孤儿寡母反而更坚强,辛辛苦苦经营这家店十多年,有时候还能看到她的孩子过来帮下忙。黄少天嘴甜,六十岁以下的通通叫靓女,六十岁以上的也乖乖喊靓姨,样子又生得精神好看,老板娘做他的生意也做了六七年,挺喜欢他。

 

她擦了擦手:“放了假你不就没糖水吃了吗!”

 

她注意到黄少天身边还坐着个人。平时黄少天都是一个人过来,偶尔几回带上张佳乐,这次好像是生面孔。老板娘笑着说:“带朋友来了啊,不是上次的小帅哥哦。”

 

以前喻文州才是真正一起来那个,但老板娘显然没有任何印象,黄少天摆摆手:“这是老熟客了芬姨。”

 

闻言,老板娘又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阵,还是想不起来,笑着摇摇头,说真不记得了,好久没来了吧。

 

喻文州也笑了,说:“是好久了。”

 

老板娘打了个招呼又去忙了。黄少天对喻文州说趁热吃吧,待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仿佛真的就是来吃个糖水。

 

但也许他们真的就是来吃个糖水。不然呢。

 

喻文州用勺子轻轻地挖着柔滑的豆腐,像是随口问问,说:“以前和朋友常来?”

 

这个以前时间点可没有定位在几年前这么远,黄少天想他应该是刚刚听到了老板娘的话才问的。喻文州当然认识张佳乐,说了也没什么,但他偏偏就不想向他交代任何事情。

 

“差不多吧。”黄少天很含糊地回答道。

 

接下来便是无人再去打破的沉默,一直到两个碗都见了底。冬日的午后总算不至于这样寒冷,这里走走那里停停,黄少天随便吃吃竟然也吃了整整三轮,现在肚子撑得很。

 

坐车回去反而不太舒服,黄少天扭过头对喻文州说,我打算走路回家。

 

言下之意就是大家就此别过吧,糖水也陪你吃完了,彼此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但喻文州今天像是完全不会看别人脸色,居然说好啊,那我陪你吧。

 

黄少天简直要气疯:“你的车不是还在停车场吗?”

 

喻文州不以为意:“那就让它停着吧。”

 

他从来未见过喻文州这副样子,这个人什么时候学会的耍赖。黄少天急了,说那你走这边,我走另一边。

 

“路是公共设施,少天你也太霸道了。”喻文州笑了。

 

行行行,黄少天投降,“你爱怎么走就怎么走,我懒得和你吵,我还约了人现在快迟到了,拜拜。”

 

不知这句话有什么问题,黄少天说完,喻文州竟就不做声了。

 

黄少天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个人出了个国脑子到底吸走了太平洋多少水。

 

喻文州好像轻轻叹了口气。

 

“我去取车了,你自己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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